他舔舐着对方干裂的唇,抚摸着对方发烫的身躯,最后将嘴附在对方背后骇人的伤口上。
哪怕多一点时间也好。
看着对方那熟悉的微颦的眉头金发少年搂抱起对方不禁泪流满面:
他想见的人已经永远见不到了。
佐助还活着,却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了。
章捌:祸刻
“……我制住他了!”他扬起脸,猩红的写轮眼破除了一切忍术,接下来,“鸣人!”
“好咧!”金发少年神气百倍的冲了过去,“看我的螺旋丸——”
他们一向配合很好,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光,他习惯于那一抹金色如阳光般出现在前后。
不知何时,那成为失去一切的他的最重要的存在。
佐助微微睁开了双眼,梦中的他们能飞檐走壁,使出夺人眼目的绝世忍术。梦中的他和鸣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手中轻易使出了凌厉的电光。
他感到一双手温柔的将他放在柔软的床上。
一定是波风同学将失去意识的他扶起来了吧。
佐助的记忆开始充斥大脑。
那一定是个梦,因为波风同学才和他相熟啊,对了,波风同学和他一起闯入了奇怪的地方。
“……波风……同学……?”
他干涩的发出一丝声音,干裂的嘴唇扯到火烧的喉咙满是撕裂的疼痛。
“你可……真傻啊我说……说了让你自己逃嘞,你怎么还回来哎!”
他记得波风同学一向都对他说说笑笑,即使陷入这种绝境也一向保持天真的乐观。
不过他可不会一个人逃走,他才不是胆小鬼。
混沌的思绪令他苦笑着,“……我……怎么能留下你一个人呢。”
他感受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让他笑了出来。但背上的刺痛令他打了个哆嗦。
“佐助……”
“……渴……”
他呢喃着,然而不断涌进的恐怖记忆令他绷紧了身体。
父亲与母亲的音容与失去所有族人的孤独,哪个才是真实?
温柔的承担起一切的哥哥与痛下杀手的哥哥,哪个才是真的?
说着要保护同伴的自己与决然怒吼毁灭村子的自己,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到底哪一个,才是水镜花月?
他看到那个小小的金发孩子笑的很用力,“佐助,别担心啊,虽然我是人柱力,在填满那憎恨的邪物之前就已经不会孤单嘞!”
他不信,所以出去带着杀死那邪物的方法回来。
他要和鸣人一起结束这丑陋的黑暗。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只要一起,一定会办到。
然而他看见自己身着白服,一边哭着一边摊开卷轴写那些永远不会有人看到的日记和无法送出去的信件。
只是机械的挥舞着笔墨,不断询问着自己。
宇智波佐助,你为什么在哭?
是因为木叶已夺走了你最后一个至亲的人吗?。
可是佐助啊,你为什么最终也没有将那邪物杀死?
你究竟在等待什么?
“……波风……同学,不,”在昏睡中惊醒的佐助拖着虚弱的身体掀开发霉的被单,理智强迫他清醒,“鸣——鸣人?!!!”
鸣人不见了。
那个抢了他的同学身体的漩涡鸣人,不见了。
屋内屋外都死一般寂静,甚至连乌鸦的叫声也听不到了。
感到一丝冰冷的佐助才发觉到身上不着一件衣物,地上丢弃着浸透了血水的长衫,不能再用了。身上的伤口被清理过了,是鸣人干的吗?他径直穿过隐约留有残影的空气,拉开衣柜翻出了带着霉味的衣服。
白色的长衫后绣着血红的团扇家纹,仅仅是在缠腰带的时候遇到了麻烦,他把长剑插在腰带上,顶着晕晕沉沉的脑袋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满地的玻璃碎片和纸片之中,他随手丢下的笔墨同样被带走了,佐助就见床边放着原本应该在地上的照片———鸣人与他的,还有另外两个人的合影。
照片背面的墨迹还未干:
【佐助,我马上就回来。
鸣人】
他将照片塞进腰间内袋里,环顾四周,屋内除了安全之外已经没有他需要的东西了。
而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安全。
干渴的喉咙催促他转下二楼穿过堂屋找到厨房,拧开的水龙头里流出的却是黑色的水。
是因为没有可以饮用的水,所以鸣人才出去找水了?
佐助想喊几声,但嗓子却只能冒出嘶哑的声音。
此时的宇智波大院内却连残影都看不到了。
佐助无精打采的走到通向外界的宇智波大院的沉重大门,想伸手去拉门闩,惊动了门边阴影处的几只乌鸦。待鸟儿飞散,门边的竹筒吸引了他的注意,竹筒下压着一张纸。墨迹新的有些晕开了。
【别出宅子,我去找药。
鸣人】
是鸣人找到的水。
他打开竹筒将里面的液体灌进喉咙。
清冽的溪水抚平了干涩的疼痛。
已经不会再哭了,也不会再害怕了。
如此令他绝望的是,就连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也辨不清了。
杀死黄泉之门背后的怪物是错的吗?
离开这个无药可救的村子是错的吗?
在他看来,那个宇智波佐助唯一的错就是没有下手诛杀,唯一的错就是逃出去还要再回来——
唯一的错就是漩涡鸣人为什么要将无辜的人卷入其中。
他想要改正这个错误。
木叶村的街道亮了灯,鬼魂们也像是被唤醒一样沿着各自的执念在村中飘来荡去。宇智波宅邸的大门缓缓打开,白衣少年所拥有的血红般的瞳孔将这幅光景尽收眼底。
“漩涡鸣人在哪儿。”他提高声音问道。
[是佐助,是那个宇智波佐助——]
[他回来了,那个叛徒回来了——]
而那些怨灵也和大宅内的丝毫不同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扑了上来妄图将他撕碎。结成的一大股怨气仿佛铺天盖地压了过去。
他压低了身体,看着那些重叠在一起的鬼魂。
从现在开始他会按照自己的方法来。
佐助轻轻抚过身后长剑的剑柄,那也许就是另一个他给予的最大的鼓励。
——都去成佛吧。
草雉剑斩杀过去,佐助以碾压的阵势将那些恶灵逐散,很快,他所能见到的街道上,魂魄们或是隐没或是逃走了。佐助能听到一些微弱的嘈杂声,然而那也仅仅是哀怨的低语,似乎没什么东西敢冲着他来了。
多了几盏灯笼的街道变得亮了许多,他孤单的在充满腐败味道的街道上走着,正想着要从什么地方翻找出漩涡鸣人的下落。
他一眼掠过那些破败的屋子,两旁都摆放着陈旧的木桶以及槽车,还有一些其他古朴的东西,那边一定是居酒屋了,破烂的暖帘上能看出一些图案。门口有些堆着的木桶,木桶边是棋盘和……
一双脚。
佐助揉了揉眼睛。
是人的双脚。
他绕过木桶走上门廊,看到有个人躺在棋盘旁边的地上。
有点像宁次那样的活死人,佐助刚想张嘴询问,就听见对方懒洋洋的说道。
“别跟我说话,我已经死了。”
他的预感是正确的,沉着眼睛看着地上的‘人’。
“漩涡鸣人在哪儿?”
对方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长长的叹了口气。
“别来问我啊,我已经是死人了。”
剑尖顶到了对方的喉咙处,灯笼泛着单调的灯光,棋盘的影子在地上也跟着晃来晃去。能看出对方懒散而明智的回答像是隐藏着什么,而那投射过来意味不明的眼神让佐助感到这其中似乎有别的缘由。
躺在地上的人微微睁开眼睛,随便地瞟了过来。
只一眼,对方不自觉皱起的眉头。
——这个人知道。
佐助敏锐的觉察到了,总之用什么办法都行、软磨硬泡也好、强行威胁也好,一定要让他开口。顶在对方喉头的剑尖抽回了一点。
就在他举棋不定的时候,感到背后一凉。
“什……”
后背的白影掐住他的喉咙,倒不如说是用咬的,高热的身体被冰冷的尖牙触到的一瞬间,佐助打了个冷颤,抽手用肘部回击了过去。
像是打进了一团带着腐臭味的凉水里。
[去死吧佐助]
那个白影露着尖尖的牙齿,发出怨恨的声音。
但佐助自己的身体却没那么灵活,回身时背上的伤口撕裂了,贯穿脊背的疼痛令他险些扔掉手中的长剑。他能看得清对方的动作,能看得清对方锋利的犬齿和类似野兽的利爪,然而自己的速度完全跟不上。
[……死……去死……]
那怨恨的声音仿佛是被割断喉咙之后仍旧拼命吼出的一样。与他在宇智波宅邸遇到的那些幽怨的灵魂气势完全不一样,仿佛疯了般,将生前的怨恨全数发泄到他的身上。
对方扑了上来。
门廊上的灯笼被带起的阴风吹的摇摆不定,仅仅只有后退的佐助撞翻了身后的棋盘。
“切。”躺在地上的人重重叹了口气。
野兽的爪在佐助面前停滞了。
“真是麻烦啊。”
“等一下……”
“走啦!你会被牙杀掉的。”
在佐助愣神时就被那懒懒散散的人一边抱怨一边拉走了。他才发现,对方脚底的影子与本体分开了。影子似乎禁锢了那酷似野兽的怨灵。
鬼魂原本就没有影子。
“这到底……”他回身看着居酒屋门廊下依旧嚎叫的怨灵,一时间有些迷惑。
“从这里走。”对方将他拉入一条阴暗却安静的小巷,“这边没有鬼,大部分魂魄都聚集在繁华街上。左边穿过武器铺再向右拐直通你们宇智波宅,在那里能躲一阵,如果你饿了,武器铺里应该有卖剩下的兵粮丸,包在白色纸里的黑色药丸,红色纸里是毒药,别搞错了。水的话……我想想,”对方自顾自的推开右手边的门,腐朽的木门发出笨重的声音,“一乐拉面里的水源还没被瘴气污染。记住别从村口跑,樱的怨念比牙还大,好了——我要回去了。”
“等、等一下……”佐助一愣,“你是……”
“我是鬼魂,”那人了无生趣的转身就要走。
“你知道鸣人——”佐助想拉住对方,却从那白色的影子里踉跄的穿了过去,突然冰冷的感觉令佐助哆嗦着倒在了地上,高热伴随急促的呼吸,“……我得找到……”
“别再找他了。”那人摇了摇头。
“你知道……你一定知道什么……他……附在我同学身上……”
佐助试了几次,高热却令他无法动弹,意识模糊。
“你中了瘴气?”那人冷不丁说了一句。
街道尽头的嘈杂声变大了,有别的怨灵要过来了。
“事情变得越来越麻烦了啊。”那人叹了口气,抓住他的衣服左右看了看,就将他拖进了左边门里。
***
“……鹿丸你到底准备帮他们几次啊?!”
女孩的声音。
“这俩生前乱折腾我也忍了,这都死了还没消停,还能不能好了?——还有你把他扔到我武器店是怎么着?弄个大活人到鬼村?还是宇智波佐助!”
那女孩在说他们的事情。
“天天,我也不想惹麻——”
是那个人的声音。
“麻烦、麻烦!全木叶都搭进去了!我说鹿丸你是觉着自己死了很开心吗?!你那时候说什么来着?——‘佐助回来了,我把鸣人的事全告诉他啦’——结果呢?他是追进去了,不知道他俩干什么了,一个活人能对死人干嘛啊,那破地方的瘴气全溢出来了!”
是黄泉之门里的瘴气把村子变成鬼村了么。
佐助艰难的睁开眼睛,就看到闪着灯火的武器店里,梳着丸子头的女孩子碎碎叨叨的在跟那个人说话。
是……自称鹿丸的人吗。
“……天天,别再说了,”鹿丸揉着太阳穴,“人暂时是没事,而且他好像没记忆了,还口口声声问鸣人的下落。”
“你确定他不跟咱们一样吗?”名为天天的女孩一脸嫌弃,“要是我啊早就掐死他了,再说了,要不是你告诉他鸣人死了,他才不会去劫阴祭吧?就是因为佐助才搞的阴祭失败吧?牙变成怨灵也理所应当吧,他肯定被气疯了。你现在还打算救他出去,做什么老好人呐。”
鸣人……死了?
哦,漩涡鸣人死了?
是啊,是附身的灵魂了。
知觉回来了,佐助感到额头上一片清凉。
“……这其中肯定有缘由,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至少他把鸣人的灵魂放出来了,”鹿丸叹了口气,“毕竟这样看来全木叶只活了他一个。”
只有……他一个?
佐助内心一阵抽痛。
“鹿丸,你……确定他是那个宇智波佐助?不会是转世的外人吧?”
“不是外人。所以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鹿丸托着下巴,“再怎么转世也不会连写轮眼的血统一起传下去,那是肉体上的东西——他的三勾玉也有相同的作用,连牙那么快的攻击和所有灵体都能看见。倒是他口中的‘鸣人’让我有点担心……”
“肯定追着鸣人的魂到处跑呗。”天天扯着嗓子,“然后想着背后捅人家一刀强行助人成佛?”
不,不是。鸣人他,活着。
“他说鸣人附在他同学的身上,还替他去弄药了。假设佐助说的是真话,”鹿丸沉吟道,“恐怕事情还要麻烦的多。”
“喂,军师大人,我脑子可没你好啊,”天天嗔怪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鸣人他啊,虽然小时候搞恶作剧,不过就算变成鬼能到处俯身玩也不会随便把一个外人弄进村子里。”扎头发的鹿丸挠了挠额头,“所以能让他心安理得附身到处跑的,只可能是他自己。”
“哈?”天天瞪着眼睛,声音小了下去,“别开玩笑了,鸣人他自己的身体不是……”
“嗯,我是说转世、这么想的话,就能说得通了。”鹿丸叹了口气,“失忆的佐助也只有拜托他自己才放心,与其说失忆倒不如说是……没有灵魂。”
“到底怎么搞的,一个只有灵魂一个只有身体?”天天的声音又尖了起来,“再说鸣人怎么把佐助君给弄出去的?……喂喂,鹿丸!你其实知道佐助君干嘛去了吧!真是……除了鸣人,佐助君他有事还不是问你。”
鹿丸这个家伙,是……被那样信任着吗。
“……”
“你都死了你还揶揄!你和宁次都是!”天天几乎生气了,直接穿透了柜台晃在鹿丸身边,“宁次他莫名其妙就调到别的班去了,还说出什么长期任务!”
他知道宁次身上发生了什么。
过早承担起责任的日向宁次已经将尸骨永远的留在了祠堂里。
他抽紧了肩膀。
“……佐助说要去杀死黄泉之门后面的怪物,我以为那只是他听说鸣人的消息之后的气话,没想到他真的去了。十年前他和他哥已经破坏一次本祭了,另外日向家的本祭也失败了,是他给村子招致祸刻,瘴气封死了村子,活人会死,死者游荡,会被怨恨也是理所应当的吧。”鹿丸叹了口气,皱起了眉头,“不过说到鸣人这边,自从佐助跑出村子后,就开始变得爱学习了,时常过来请教奇奇怪怪的术式,真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吧。万一失败了也能保全对方。不过看上去真是奏效了啊……”
“变成鬼也要想方设法救佐助君吗,啊啊啊啊啊啊~”天天抓了抓头发,“他们的关系还真奇怪啊!”
“佐助的症状像是吸入瘴气,所以我猜鸣人应该去日向家找解药去了。”
“日向家?”
“他来的方向是宇智波宅邸,恐怕是南贺川边的那个祠堂,那里的瘴气是被有瞳力的家族封印的,并非随便什么人都能封印,只有有瞳力的家族才有这个能力,他们好像也制成有效的解药。宇智波一族被灭之后,团藏让日向一族负责那个祠堂。”
“你别跟我说解药是他们的眼球,呕……”天天夸张的回应,突然大吼大叫了起来,“啊啊啊啊鹿丸你太狡猾了!!!原来宁次是————”
“……我答应宁次不告诉你们,他不想让你和小李招致怨恨。”鹿丸疲惫的笑了一声,“不过在祸刻这种时期要是去了日向家……”
“祸刻的时候我就在武器店,没听到日向家有什么消息啊?”天天看着鹿丸“虽然听说雏田她还是不怎么好。”
“日向家在举行幽婚,”鹿丸抬起头,“就是跟死者结婚的仪式,那天正好是鸣人死后的第七天。为了不让最后一次阴祭失败,火影大人通过了这个古老的仪式。祸刻就跟书上记载的一模一样,死者无法成佛,村子也永远没有白天,而且一直重复着那天的事情。假设那个活着的鸣人去的话,我想会被杀死……如果他们以为是鸣人从阴祭逃出来,也许会重新举行阴祭……”
“鹿丸。”
“嗯?”
“那个大活人跑啦!!!!”天天没好气的说,“我们的话全被他听到啦!!!”
“嗯,不然我干嘛要说那么详细啊。”
鹿丸耸了耸肩。
***
鸣人。
鸣人。
自己真的太傻了。
佐助一路飞奔,在房梁上的乌鸦时不时的吵着,他躲过路上扑过来的怨灵,抬头看到那只显眼的白眼乌鸦盯着他。
“宁次!告诉我日向家怎么走!”
***
“……可是鹿丸,”天天托着腮,“后来我们都有收到宁次的信。”
“因为宁次不是在那个祠堂死的。”鹿丸垂下双眼,“他瞎了,不过还活着。”
***
那乌鸦跳了跳,扇了扇翅膀。
“宁次!”
他急躁的跺了跺脚。
那乌鸦安静的朝着前面的街道飞去。
***
“……那……宁次他……”天天捂住了嘴。
“他一直被悄悄软禁在分家,”鹿丸彻底闭上了眼睛,“直到……”
***
白眼乌鸦带着他到了一侧偏门,佐助用剑挑开销子悄悄进去,那是个院子,院内的树枝上,无力地飘着一条麻绳。
乌鸦在那棵树上默默徘徊,展开翅膀消失不见了。
佐助像是听到了一声哀叹,但此刻他的心扑在了别的地方。
鸣人,等着我。
等着我!
佐助鼓起勇气慢慢拉开了通向堂屋的房门。
***
“……宁次他在举行幽婚的前一天在院子里上吊了。”
PS:至于为什么鸣人的灵魂还在木叶里游荡但又能转世投胎这种事情,暂时不要深究。